第二部《我不是药神》?学《三峡好人》的《不止不休》,能看吗?
跳票三年,《不止不休》总算来了。
之前盛传是第二部《我不是药神》,但与之相比,《不止不休》在感染力和冲击力,以及对现实的推动力上差点火候。
不过,综合来看,《不止不休》也失为一部好电影,在哲学概念、存在主义、人文主义和视听语言方面都算得上优秀。
首先是哲学概念。
片中一直在探讨三个问题,社会的本质是什么样的?
社会发展的根本规律又是如何的?人的思维与存在的根本关系是怎么联系的?
社会是一个共同体,个人看似不起眼,但一个微小的行为背后可能就是某个群体的蝴蝶效应。
如白客调查代检的真相,不仅仅是他们的违法行为,还有九千万在生活、工作中被歧视的乙肝携带者。
既然社会的本质是共同体,那么这个庞大的系统又是如何运行和发展的?理解与包容。
白客饰演的韩东高中肄业,没钱、没学历、没背景,即使有很强的文字功底和新闻敏感度,在应聘时依旧被看不上。
朋友张博考研考了两年,每年都通过了录取分数线,但每次都被卡在体检上,只因他是乙肝携带者,所以不被接受。
正是基于同样被歧视的经历,才让韩东对彪哥他们的独白得以共情,才让韩东放弃头版新闻,转而坚持一个记者的操守。
记者的底线是什么?求真,谣言不是新闻,断章取义为了流量博眼球不是新闻;发声,为小人物发声,为弱势群体发声,为那些被误解的真相发声。
韩东用笔撰写的《一亿人的反歧视主张》,既是求真,也是发声,唤醒社会的包容。
又以伪纪录片的形式将采访画面与电影结合起来,让影片的写实性更强,也是对韩东心路历程转变的一种体现。
第三个问题涉及到了存在主义。
人活一世,为了什么?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,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,还是安安稳稳的讨生活?
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选择都是后者,因为做有意义的事,就是好好活,这也是存在之中的自我成就,活得精彩。
片中的每个人都想好好活,但现实总让他们无能为力。
韩东想当记者,但学历太低,张博想考研深造,但体检过不了关,其他乙肝携带者想求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,但总被歧视。
他们做法是找代检,被查之后,围在一起抱怨,第二天继续绝望,是韩东的出现唤醒了他们心底反对歧视,呼吁自由平等和自我价值的人文主义。
这种对边缘人物的关注,对迷茫与困惑的解析是贾樟柯电影中作者性的延续,导演王晶身为贾家班的一员,继承了这种风格。
除了思想之外,视听上,《不止不休》也跟贾樟柯的电影很像。
《不止不休》的摄影是贾樟柯的御用摄影师余力为,班底由贾家班组成,所以在表达意境和语境时,都充满了贾樟柯的味道。
电影的镜头大多是近景、中景、特写,再加手持摄影,让观众的观感更直接,画面的冲击力更强,也有贴近现实,与角色直面的意思。
还有微微晃动的空镜头,虽然一闪而过,但也渲染着电影的时代背景,让摄影机不再是冷冰冰的记录者,而是融入电影的客观诉说人。
声音也是贾樟柯电影元素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主要分为两类,噪音和流行歌曲,他用这两种方式复活历史的同时,也表现一个时代的载体。
在《不休不止》中,流行歌曲几乎没有出现,更多的是汽车声、火车声、吵闹声、市井之声,以及嘈杂声,透过这些声音召唤时代记忆,拓宽叙事张力,只是在象征性和灵活性上,王晶还是不够娴熟。
尤其是剧本结构上,更不能跟贾樟柯同日而语。
《不止不休》在剧本结构上与《三峡好人》相似,但并没有学到《三峡好人》的精髓。
《三峡好人》是韩三明、沈红两条完整的故事线,分成烟、酒、茶、糖四个段落,虽互不交集,但主题都是寻。
侧重点是通过“寻”字看尽世间百态、人情冷暖与时代变迁,并以一个诗人的眼光去审视时代更迭后留下或失去的东西。
《不止不休》也是四个故事,北漂、矿难、代检、歧视,导演看起来也想做成章节的分段式故事,但在段落分配上出现了问题。
侧重点都比较模糊,平叙的讲故事方式有了偏差,本来是根据情节发展和时间变化的需要轮番叙述,可《不止不休》总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观感。
这就导致每个故事的主题都不一样,北漂和歧视是反歧视,矿难与代检是求真,或者北漂是反歧视,矿难、歧视、代检是求真,不论怎么排序都没有统一的主题。
同时,《不止不休》也没有一条主线贯穿始终。
若是白客作为一名记者的成长线,但白客从头到尾并没有体现出成长,若是反歧视,那矿难的章节就显得有些多余,模糊主线的结果就是冲击力不足。
而不像《三峡好人》用“寻”联系起全篇,在结构上就没有杂乱感,但作为一名新人导演的处女作,《不止不休》还是值得夸奖的。
至少在超现实主义这一块,导演王晶学到了贾樟柯《三峡好人》中的本事。
片中有两处超现实主义,一处是白客手中的笔因失重飞了起来,在阳光下消失,一处是片尾苗苗手中的报纸漂浮了起来。
前者寓意追求光明很刺眼,也会灼伤自己和他人,那身为记者,只为真相服务的信念到底该不该丢,这是白客的迷茫。
后者报纸掠过人群,先是春节的版面,然后翻转过来是“一亿人的反歧视主张”被登在头版,说明乙肝携带者们的现状将被人们看到,这是白客的坚定。
这两处超现实主义一出来,整部电影为小人物发声的基调就立住了。
王晶与贾樟柯一样,聚焦的都不是大城市的灯红酒绿,而是角落里小人物的挣扎。
他们都以理性的镜头将被这个时代压扁的小人物推向台前,并以诗意的方式对这个时代迎头痛击,这类电影在当下这个时代里确实不多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