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《狂飙》到《显微镜下的大明》,套路无孔不入,理想主义太艰难
影视不息,追剧不停。
上回聊了《显微镜下的大明》大结局悲、喜之争,这回再看一看发生在400多年前的故事与年初大爆剧《狂飙》的相似之处。
两部作品表面上大不相同。
他们在不同档期上映,故事发生在不同时代,题材、剧情焦点也不同,却都有“倒查”概念,一个是倒查20年的扫黑除恶,另一个是倒查百年的税收疑云。
“倒查”的背后,又都源于一个长期无法突破或者无人敢揭露的犯罪集团,因此,有观众调侃《显微镜下的大明》是古代版的“倒查扫黑”。
但仔细去分析两部剧的罪恶集团特点、普通人的抗争之路,你会发现,他们的相似之处不只有“倒查”,还有无论古今都适用的套路与社会复杂面。
罪恶延续的筹码,由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支撑。
《狂飙》有个京海的不可说“强盛集团”,多年来称霸当地,被欺压者有苦难言,《显微镜下的大明》的不可说是“乡绅集团”,自己获利,老百姓纳税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。
无论什么时代,总能因种种问题滋生利欲熏心之辈,而且,强大的罪恶集团往往在如何“安全、高效”地从百姓身上攫取利益方面,手法都格外共通。
《大明》中乡绅集团难以撼动,是因为这一集团涉及到的人盘根错节,复杂又达因,牵一发而动全身,这一点,丝绢案一再受挫上面便展现地淋漓尽致。
从帅家默首告开始,乡绅集团便一张张往外发“牌”,先是畏惧或需要乡绅集团支持的县令、主薄们围攻,试图将问题扼杀在苗头上。
再是初期为乡绅集团效力的“打手”程仁清出面,与众官员配合对帅家默实施情、理、法的全方位碾压,逗得帅家默与丰宝玉不得不去省城搬救兵支援。
然而,你搬来了一个刘巡抚,乡绅集团那边也搬来一个马文才,如果不是因为影视剧戏剧诉求,乡绅集团能出的牌,其实还可以更多。
底层有小隶,公堂有小官,民间有“打手”,朝中有“大人”。
一个出身揽溪县的退休官员范渊,为何能织就这么庞大的一张利益网?方法简单又复杂,人们往往能看出他们的套路,却又很难逃开这些套路。
以范渊为代表的乡绅集团与他的利益网是一个闭环,从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,拿出一部利益用来办学、做慈善,博好名声的同时,又储备源源不断的“保护伞”。
我们供养出来的学生,当然要回报我们啊?
如果是外地调任进来的官员可以独善其身吗?不能,乡绅集团固有的格局已经在那里,外地官员或者不愿入他们利益捆绑的官员,都会受到掣肘。
县令毛攀凤和任主薄便是典型代表。
毛攀凤最初并不愿受范渊驱使,但乡绅集团已经霸占了当地经济命脉,凭借百姓税收和朝廷支援,他很难在当地做出什么突破性的成绩。
怎么办呢?接受范渊的“赞助”修桥修路攒政绩、解决百姓问题,但拿了人家的“赞助”你便要用其他东西来还,这个其他东西,便是充当保护伞。
一心为民的任主薄,至死也两袖清风,可他严格上也算是乡绅集团的保护伞之一,是沉默的大多数,因为他畏惧乡绅集团的利益网,不敢破,选择妥协求存。
保护伞多了,乡绅集团更加肆无忌惮,搜刮更多的利益,然后用利益培养更多的保护伞,以此利诱或让原本不想同流合污的人屈服。
这一套路循环不止,利益网越来越大,也越来越牢固,套路是不是很熟悉?
《狂飙》里的高启强曾给过徐忠、纪泽一个下马虎,让他们看到自己的“帝国”背景有多么强大,带他们参考了专门用来攻破干部群体软肋的养老院与学校。
好的学校资源,对应年轻干部家庭头疼的教育问题,好的养老院,又能不动声色间打通退休后渴望得到重视的老干部,在位的职权与退位的人脉两手抓。
一旦这些人为了家庭或个人诉求从强胜集团衍生项目中享受了方便,便欠下高启强一份人情,待强胜集团需要助力时,他们就是潜在的保护伞。
用利益腐蚀某些群体——依靠保护伞攫取利益——再用利益腐蚀新的群体——原本踏实的人因为打压受诱惑——新保护伞形成——继续循环。
一个恶人不难处理,一群相互牵扯的恶人群却难攻破,这也是两部剧涉及的案件多年都成为“不可说”的关键所在,难打的不是一个反派BOSS,而是反派集团。
暗夜太浓,正义的曙光,都带着点“理想主义”。
反派集团的套路有异曲同工之妙,正派的坚守也有相似之处,无论《狂飙》的安欣,还是《大明》的帅家默,其实都带着理想主义色彩。
他们纯粹,执着,恪守是非规则,黑白底线。
如果面临庞大的利益网都选择低头,那只能成为新的蛛丝,让这张网更加牢固,想要打破这张罪恶之网,永远需要有人迎难而上,不忘初心。
安欣如是,帅家默也如是,一个恪守人民警察的初心,一个坚持算学对错本质。
《大明》长达百年的税收错误真的一直都无人发现吗?显然不是,在已知剧情里,帅家默的父亲便发现过,然后,他成了畏罪自杀的“罪人”。
人丁丝绢税虽难查证,却并不是无迹可寻,帅家父子成为发现者,并非因他们是天才,而是他们都执着地将这件事公布出来,试图纠正错误。
其他人,则都选择了做沉默的大多数,或做同流合污的那一波。
他们中有的是因为名与利,比如为前程给范渊当刽子手的宋仁;有的是懒政,比如方县令;有的,则是胆怯与麻痹,比如任主薄,寄希望以妥协解决问题。
每个人的考量各有不同,或者说,每个人的软肋都不同,反派集团针对他们的软肋,都给了诱饵,于宋仁是名,于任主薄是百姓,于方县令是恫吓。
过了几百年的现代,这一招数经久不衰。
《狂飙》里有三个被腐蚀的角色很让观众诧异,他们分别是曹闯、陆寒、杨健,每个角色曾经都是正义的英雄,最终却都成了保护伞。
杨健为名利,曹闯为前程,陆寒是被氛围裹挟放弃底线,一旦私心占了上风,便会成为反派的棋子,唯有坚守初心、回归问题本身的人,才能真正破局。
然而,想成为这样的人,很容易,又很艰难。
容易在于大多数人的起始,其实都是初心的捍卫者,艰难在于,人们都有软肋,社会也有太多复杂面存在,有时候想做一个纯粹的人,并不简单。
如程仁清,曾经在书院一腔热血的少年,在权贵的一再打压下变成只认钱的“讼棍”,戏中有帅家默出现让他重拾初心,戏外,他大概率会成高启强第二。
或许正是知道纯粹太难,《狂飙》与《大明》在塑造正派角色时,都采用了“理想主义”设定,安欣与帅家默,都是极度纯粹且软肋较少的人。
他们都是孤儿,性格都一根筋,都没有名利追求……是不是从家庭到个人都纯粹简单到极致,才能抵挡得住反派集团的糖衣炮弹或恫吓裹挟?
不一定,每个人的坚持与能力还是最关键的,但安欣与帅家默的“理想主义”色彩,也间接烘托了在暗云密布之下,坚守初心有多么困难。
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,便需要将“理想主义”变成普遍存在。
这一点,《大明》无法做到,但《狂飙》的常态化扫黑,或许可以让乌云失去密布空间,当罪恶失去利益网式的滋养反哺空间,阳光便能拥有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