勇闯威尼斯主竞赛,感动蔡明亮、是枝裕和的这部爱情片究竟好在哪?
近日,日本著名导演深田晃司新作《爱情生活》网上放出资源。毒药君第一时间看完成片。今天跟大家做重点推荐。
此前,《爱情生活》代表亚洲勇闯威尼斯影展主竞赛单元,斩获全场焦点,导演深田晃司与日本女星木村文乃、男星砂田原子,出席在威尼斯影展举办的世界首映。电影更连续参展多伦多、伦敦、釜山和台北金马等国际影展。
本片情感真实细腻,获得佳评如潮,不仅获蔡明亮激赏“让我升起一些冲动,很想再拍剧情片”,就连金棕榈奖得主是枝裕和都感动大夸该片“我非常爱这部电影”。
部分豆瓣网友看完后也不吝赞美:
“以为世界上还能有个真正了解自己痛苦的人,可以互相安慰和支撑彼此。结果人家的生活也不全是苦的,在人家的快乐面前自己的苦像个孤独的傻逼。他妈的狗日的生活。”
“太棒了……好看得我说不出话。”
“爱情就是相爱相杀、一物降一物,深田晃司总是能虐到你。”
距离产生美
导演深田晃司以坂本龙一前妻、音乐家矢野显子的歌曲〈Love Life〉为灵感,编导出电影《爱情生活》,与观众一起面对爱情与人生。
剧情描述天才围棋少年敬太过世之后,母亲妙子(木村文乃 饰)和父亲二郎(永山绚斗 饰)面临伤痛之时,感情逐渐生变;此时,妙子失踪多年的前夫、也是敬太生父的韩籍聋哑人士朴信志(砂田原子 饰),却突然出现在告别式现场。故事聚焦三人如何处理内心伤痛,也带出跨越不同国籍之间,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。
电影第一幕中的长镜头,始终和角色保持着一段“礼貌”的距离,以疏离的镜头关系,诠释电影的核心主轴——“距离”。
就在敬太意外过世后,二郎与妙子渐行渐远,前者只想赶快放下孩子的死,成功回到事发的“浴室”洗澡;后者只想好好记得儿子,甚至在地震来临、天摇地动,连站都站不稳之时,第一个想保护着的,就是那盘和儿子比到一半的棋。
放下,是面对死亡时刻,活着的人必须要学会的一课;但正因为曾经爱过,思念满溢于心,实际上很难说放下就放下。
深田晃司运用一场人伦悲剧,开启一对夫妻逐渐拉远的距离,并运用浴室、棋盘等物件承接悲伤,借以检验角色的状态及心境,手法高明。
值得一提的是,人物对于“宗教”的接受程度,也被拿来营造距离。
片中的祖母和儿子二郎一样,同样也早早就想把敬太的死放下,因此在电影前半段,编导安排她把教会的文宣放在桌上,暗示祖母将走入信仰,以宗教的力量学习放下;到了电影中段,更进一步试图把这份经验分享给媳妇,要她试着释怀儿子的死亡。
这场戏安排两人聚于阳台,祖母开始抽烟时,妙子仿佛也愿意听进婆婆的建言,一起在阳台尝试久未体验的吞云吐雾,逐渐修复、拉近她和婆婆在电影开头的隔阂。
此外,《爱情生活》除了将距离转化在夫妻之间的思想分岔、婆媳之间的相处,更融入语言元素,添加新一层的定义。
妙子的前夫信志,身为一位韩籍聋哑人士,比着只有妙子看得懂的语言;因此,当丈夫二郎原先气愤地要向妙子与信志表达不满时,却只能凝视着两人的对话,安静得“失语”——“你在我面前,我却无法理解”,那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。
尔后,语言元素所象征的距离符号,也持续被运用到电影最后高潮时。妙子追着信志到韩国之后,以为是要帮信志见临终前的父母一面,结果发现被欺骗,其实是来参加信志前妻的儿子的婚礼。
日常生活里的幽默
深田晃司擅长在情节转折处展现独有的幽默感,使《爱情生活》终究不是《密阳》,没有贯彻痛苦到底,反而悲愤后有温暖、感人后有荒唐,交织出五味杂陈的日常风景。
例如二郎久别多日返家,发现妻子擅自收留前夫,还有说有笑、互动亲密,本该怒火攻心的他,最后却落得和他们一起寻找朴信志收养的流浪猫,甚至特别被猫咪喜爱、蹭了满身。
而滞留日本多年的朴信志,以父亲病危为由向妙子借回韩国的旅费,妙子不但大方掏钱,更仁至义尽送他到港口,并在最后一刻受前夫的道别“喊话”感动,而改变心意一同跳上船,到了韩国却发现被骗,原来他的父亲根本没有重病,只是想返韩参加与前前任妻子所生的儿子之婚礼。
恍然大悟并感叹自己太傻的妙子,于人生地不熟、语言不相通的韩国乡村,无助之余,却意外发现在日本无用武之地的“韩语手语”,反而能跨越语言藩篱、与朴氏的听人儿子沟通。
盯着眼前欢腾热闹的婚宴派对,她疏离而沉默,突然,骤雨倾盆而下,众人纷纷狼狈跑回室内,妙子却像久旱后终于沾到露珠而绽放的花苞,舒展双臂、摇摆身姿,在音乐停止后独自翩翩起舞──那是她洗涤受创心灵的重生仪式,深田晃司用一颗仅拍到背部的固定长镜头,捕捉这个魔幻时刻,玄妙浪漫堪比《燃烧》中的夕阳之舞。
转型与平衡
综观深田晃司过往作品,不难发现他习惯安排“神秘外人”闯入,让主角平凡的日常产生涟漪,从小处慢慢扩散,直至整体生活被漩涡吞噬、崩解。
《临渊而栗》中前来家庭式工厂求职的丈夫友人如此,《来自大海的男人》中“搁浅”在印尼沙滩、似乎拥有超能力的无名男子如此,《虚情真意》更是由男主角无意间拯救一名陌生女子后产生的连锁反应构成。
到了《爱情生活》,电影情节变得通俗,不再有那么多开放诠释的留白与意像;人物情感变得内敛,不再充斥无迹可寻的转折与狗血剧的大悲大喜,但片中描绘暗藏“日式礼貌”下的恶意与危险,以及混杂悲苦和讪笑的人生况味,依旧非常深田。
个人认为,本片可说是深田晃司从《侧颜》开始转型后,于“作者型电影”和“通俗剧”之间取得最佳平衡、并在影像风格与叙事技法上皆展现游刃有余气度的集大成之作。